第12章
南知晚受傷了。
郭靖被那半截敲碎的瓶子吓跑了,而她因為用力過猛,掌心被碎玻璃割傷,皿淋淋的。
“我以前真的眼瞎,怎麼看上這麼個又慫又爛的玩意。”來醫院的路上,南知晚痛心疾首。
許靜安回道:“就當曆劫了吧。”
醫院裡。
許靜安繳完費,捏着單子匆匆朝急診室走。
她低着頭,邊走邊回蘇墨白的微信。
政府下發了拆遷文件,明城的老房子那片要拆。
【小舅舅,來雁城吧,我攢了些錢,你不用為錢的事發愁。】
蘇墨白:【再等等吧。】
四月:【雁城有個剛歸國的神經科醫生,治高位很有經驗,我把你的病曆給他看了,他說有機會站起來。】
突然,熟悉的磁性嗓音傳入耳中,許靜安腳步一滞。
是郁辭的聲音。
她扭頭看去,瞬間捕捉到那個惹眼的側影,穿着黑色西裝,身形筆直挺拔,從走廊那頭掠過。
并肩和他走在一起的,是身姿曼妙的女人,白得發光,側顔無比精緻。
白天的她,看着比那晚在金爵見到的更優雅,更迷人,衣品不俗氣質出塵,從頭發絲到鞋腳都彰顯着貴氣。
男才女貌,家世相匹,學曆相配,兩個家族之間還能互相借力。
他倆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
許靜安手指攥緊,指甲陷進掌心,全身的皿液似乎都倒流了。
難為他周末還回老宅,在老爺子面前維持着夫妻的假象,其實這段時間他應該一直在陪她。
許靜安失魂落魄地走到急診室,醫生正在給南知晚處理傷口,痛得她吱哇亂叫。
許靜安一言不發地靠在牆上,愣愣地看着,仿佛處理傷口是件很稀奇的事。
“安安,我沒那麼痛,就是叫一叫分散注意力。”南知晚看着她蒼白的臉頰,以為傷口吓住了她,笑着安慰。
“嗯,是挺痛的。”許靜安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,看着白熾燈照在地闆上打出的光影。
郁辭和紀悠染的愛情在她這,并不隻是傳聞。
她那年是真真實實見過的。
那次,她倉惶如驚弓之鳥,感覺自己是那個該死的闖入者,闖進别人家裡,在人家幹淨整潔的客廳裡拉了一堆翔。
飄在異國街頭,像失了魂魄的幽靈。
如今也一樣,她搶了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,所以,她沒有當面對峙的底氣和勇氣。
......
“靜安......靜安!”
許靜安擡起迷蒙雙眼,目光落在南知晚臉上。
“你的臉怎麼那麼白?身體不舒服嗎?要不要看看醫生?”
許靜安勉強扯出個笑容:“可能要來親戚了,我去下衛生間。”
“嗯,快去快去。”
她雙腿不受控制地走過走廊拐角,固執的就想看一眼。
透過半掩的門,男人背對着門口,将女人緊緊擁在懷裡。
他抱着她,宛如人間至寶。
看起來那麼溫柔,那麼體貼,那麼的......珍惜。
女人似乎在哭泣,埋在他懷裡,肩膀一聳一聳地。
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......哦......是那位位高權重的人,雁城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
許靜安收回目光,緩緩轉身。
在天鵝的世界裡,醜小鴨如果闖入,是格格不入的。
她腦子有些混沌。
五年前她才十九歲,空有一腔熱皿,還沒看透這世間的本質,沉浸在即将嫁給郁辭的喜悅,和尋到一方庇護的慶幸裡。
如果那時,她就懂得山鳥與魚終究不同路的道理,知道郁辭有放在心尖上的人,她一定會拒絕郁榮生,離他遠遠的。
那麼,後來的那些妄念也不會滋生......
許靜安坐在等候區,直到南知晚打電話給她。
擡手抹了下濕意斑駁的臉,許靜安對着手機屏幕笑了笑,在臉頰上掐了兩下,匆匆回到急診室。
南知晚的手包得像白色粽子。
許靜安打起精神和她打趣了兩句,拿起醫生開的處方,兩人下樓去藥房取藥。
取完藥,兩人走去停車場。
上車的時候,許靜安餘光掃到那兩道熟悉的身影。
他倆并肩站在醫院大門口,女人溫柔地拍着男人肩膀。
這一幕,對她來說終究刺眼。
她低頭鑽進車裡,輕輕阖上眼睛,掩去眼底的一片潮汐,等她側頭看向窗外,女人淺淺笑着,上了黑色庫裡南的副駕駛位。
那個位置,似一座高山,她做了郁辭五年的妻子,連那輛車都沒碰到過,可對有些人而言,隻需輕輕一個擡腳。
......
許靜安夜宿在南知晚家裡,兩人擠在一張床上。
南知晚的頭輕輕拱在她懷裡,她沉默着。
許靜安手指摸過去,摸到她一臉的淚水。
“别哭了,等過幾個月,你會慶幸,離開這人是你的幸運,他不是良配,不是你的靖哥哥。”
“嗯,知道!我就是哭我逝去的青春。”
“崔莺莺愛上了張生,兩人私訂終身,張生赴京趕考,高中後回來娶莺莺,兩人洞房花燭,這是舞台上的故事。
現實裡,張生娶了當朝大員的千金,崔莺莺流落去挖野菜。”
許靜安緊緊摟住南知晚,溫熱的液體流進她自己的臂彎。
“呵!你說你,明明唱大青衣的料,卻窩在充滿銅臭味的時光集團裡,做個小小助理。”
“也沒什麼不好,沒人騷擾,不用擔驚受怕,隻是......”平靜的生活就要打破了,既然有人找過來,就不會再有平靜的日子。
那場車禍,是挑釁?是警告?是搞心态?還是......
她靜靜等着他們再出現,他們卻悄無聲息了。
“你那個媽也真是的,自己不愛唱戲,還不讓你唱。”
許靜安眼神冷了幾分:“唱戲能賺幾個錢?哪有賣進豪門輕松啊!”
“真心疼你,外婆要是還在就好了。”
許靜安抽了兩下鼻子,再說話就有點鼻塞。
南知晚也摸了摸她的臉,擡頭一瞬不瞬看着她。
“哭了?”
“想我小舅舅了。”
“不是清明才回去過。”
“又想了。”
“抽周末回去啊,要是我有空,就和你一塊回明城,蹄花湯,酸辣粉,串串香,火鍋,啧啧啧,太好吃了。”
許靜安長歎一聲:“晚晚,明城的老房子可能真要拆了。”
“好啊,這次你小舅舅不想來雁城也得來了。”
雁城嗎......
不一定非要落腳在雁城。
先來雁城把小舅舅的腿治好,然後尋到另外一個城市。
那裡沒有郁家,沒有許家,沒有許隽,沒有蘇顔,沒有紀悠染,也沒有......郁辭。
他們四個,相依為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