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爸爸在。”

　　蘇信厚安撫的拍了跑她的肩膀，接着拿起手機：“我現在給你林叔叔打電話，沒事的，有人問你你就說你穿着鞋駕駛……賠多少錢爸爸都有的。”

　　“言言，有爸爸在，一切都會沒事的。過幾天風波一散，爸爸就送你出國留學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聽到這，蘇沐言轉過頭看了蘇信厚一眼，昏暗的那邊不時有燈光閃過，觸及到蘇信厚的眼睛是晶瑩透亮的光。

　　紀聽荷在旁邊歎着氣：“老蘇，家裡最近真沒錢了，上面風頭正緊……”

　　“我會籌到的……”

　　幾天後，蘇沐言做完筆錄，被接回了家，剛走進門卻發現書房裡父親一直鐘愛的那對唐三彩瓶沒了蹤影，問起父親來，他卻隻是笑笑搖了搖頭：“爸不喜歡，送人了。”

　　不喜歡？

　　天知道蘇信厚有多喜歡那對唐三彩的瓶子，自從在古玩市場一眼看到，蘇信厚不知道每天來回要去看多少次，每一次都問有沒有降價，有沒有人來買，但是問了價錢後就隻能沉默。

　　後來有一次，顧澤延陪着蘇信厚出去遛彎兒，又逛到了古玩市場，蘇信厚習慣性的問了價錢又拎着鳥走開，卻被顧澤延記在了心上，在不久後的家庭聚會主動買回了家。

　　那一晚蘇信厚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家屬大院，直誇女兒嫁了一個好女婿。

　　買回來後蘇信厚每天恨不得抱在懷裡睡覺，一早醒來總要瞅上幾眼，擦拭幾遍，家裡來了客人，也要得意洋洋的介紹，這是女婿給買的。

　　可是現在，擺放瓶子的地方空蕩蕩的。

　　瓶子上方挂着的全家福還在那裡，那個時候，顧澤延站在她的右邊，微微側着的身子，帶着那個永遠也看不懂含義的微笑。

　　現在再看這張照片，蘇沐言隻覺得有些諷刺，伸手想要摘下來，卻發現釘子在很高的地方，自己的身高明顯不夠，必須拿了闆凳墊在底下。

　　環顧四周也沒有合适的椅子，幹脆使勁墊着腳想要勾下來，結果一個重心不穩，跌坐了下來。

　　蘇信厚聽到聲音，趕忙從書房跑了過來，前些日子染黑的頭發已經有了白色，看到蘇沐言安全的坐在地上，撫了撫兇口：“你要吓死爸爸了，爸還以為你要自殺。”

　　“錢的事，爸爸會給你擺平的，隻是那個沈堅成，胃口未免太大了……我懷疑……有人在背後給他支招呢……”

　　那時候，爸爸是這樣說的，他的頭發被染得黑黑的，看上去中氣十足。那些現在嘲諷她欺辱她的人見到蘇信厚都要低着頭讨好。

　　再後來，蘇信厚為了她，跪在沈堅成面前請求他不要以危險駕駛上訴時是什麼樣子，她記不清了。

　　隻知道，沈璟雯的律師，是顧澤延找的，沈堅成要的那一大筆錢，是蘇信厚想盡了一切辦法，弄到的。

　　夢境中的燈光忽亮忽滅，一會是蘇信厚抱她在頭頂，帶她看花燈的樣子。

　　一會是蘇信厚加班回來還要幫她補作業的狼狽樣子，一會又是他到處借錢賠償的樣子……

　　最後的最後，蘇信厚一下子老了三十歲一樣，花白了頭發。

　　他說，“言言，我答應你媽媽的，會用生命護你周全。我不會讓你有事。”

　　“言言，所有的一切就讓我帶走，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。”

　　“言言，你永遠是爸爸手心裡的寶貝。”

　　現在，那個唯一可以保護她的男人，那個唯一對她言之有信，有應必答的男人，因為害怕成為她的累贅，說跳樓就跳了。

　　她甚至都不敢，往窗戶下看那個男人最後一眼，蘇沐言倔強的以為，隻要沒看到，蘇信厚就還活着，他隻是在監獄裡，見不到她罷了。

　　蘇沐言永遠也不會承認，也不願意承認，她的爸爸，丢下她一個人，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