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》第639章 天道
第639章 天道
元封三十一年;
七月十四;
天色微亮時,我回到府裡。
這一日,陛下依舊沒有早朝,四九城看上去風平浪靜,路上也沒見幾個巡街的士兵,實則內裡已是巨浪滔天。
我的時間不多,要預備一下後面的事情。
首先是我的父母,我的家族。
事成自不必說,他們會因我而享榮華富貴;事敗我便是褚家的罪人,褚家必定受牽連。
我愧對父母,愧對列祖列宗。
唯一值得慶幸的是,我這輩子不曾娶親,無兒無女,至少,我不曾愧對他們。
我在給父母的信中寫道:
生育之恩,養育之恩,若有來世,一並還報;若無來世,我願做街市上的一方青磚,受千人踩,萬人踏,隻為求二老投胎轉世後,一生平安喜樂。
這人世間太苦,做人太苦,青磚無知無覺,卻能填路,甚好!
其次是我的幾個至交好友。
人這一生,朋友多,好友少,至交好友更是少之又少。
我一一給他們留了一封信。
最後一封給見溪。
還是那句老話,什麽都不要做,連收屍都不必,每年清明中元替我燒一疊紙,多敬我幾杯酒,就是全了我們同門一場的緣分。
最後的一點時間,我留給容與。
今夜過後,史書上對容與的評價會有兩種聲音,一種逼宮登位;另一種是亂臣賊子。
前者,哪怕是逼宮登位,史書也隻會一筆帶過,因為那時天道已經站在了他的那頭。
若是後者,我想替他分說一下。
此次舉事,是真正的逼不得己,事情全由巫咒娃娃而起。
巫咒娃娃是在太子寢宮的小花園裡找到的,第一個發現的人叫顧阿六。
此人五十出頭,在太子宮裡負責花草樹木。
顧阿六發現巫咒娃娃後,沒有回稟太子把事情掩下來,而是拿著東西悄無聲息的出了府,獨自一人去了錦衣衛報案。
此人,定是誰在太子府中安下的暗棋一枚,起到引爆整件事情的作用。
除了顧阿六以外,還需得有人把巫咒娃娃埋進小花園。
太子的寢宮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,能進去的無非是嬪妃和侍奉太子的婢女。
嬪妃中,夏才人最為可疑。
此人十四歲到太子身邊,從婢女一步一步爬到才人的位置。
她祖籍在山東,但她的母親是北地人。
北地,正是趙王的封地。
除了夏才人外,沈女醫也極為可疑。
她是沈家人,因醫術出眾,被調進太子宮裡,給太子妃及一眾嬪妃看婦科病。
這兩個女子中,必有一人,是巫咒案的幫兇。
最後,此案幕後的指使者,無非兩人。
一人為太子父;
若是他,真正應了天家無父子那句話,可憐,可悲,可歎;
一人為太子四弟趙王。
若是他,我隻能替容與歎一聲:狼子野心!
時間不多,書寫到這裡,就該落筆,可我卻還有幾句話想寫下來——
第一,我一輩子追隨容與,不悔;
第二,我為他死,不悔;
第三,若是事敗,我盼著有朝一日這份手書有一天能重見天日。
這世間如同一座沙漏。
當沙漏落盡,真相都被湮沒在深處,一切歸於塵土時,我盼著有一個人能把這沙漏倒過來,讓世人看一看這真正的真相。
最後。
三炷清香,願菩薩保佑。
保佑我的主上容與能長命百歲!
……
最後一個字看完,晏三合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。
一摸,竟是淚流滿面。
為什麽呢?
她的心竟是這般的痛,就像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針,同時刺了過來。
“三合?”李不言擔心的問。
“我沒事。”
晏三合把紙交給李不言,拿衣袖抹了一把淚,道:“唐見溪,我能出去喘一口氣嗎?”
唐見溪想著自己每一回看到這份手書,掩面痛哭的場景,點點頭:“我讓薜昭遠遠的跟著你。”
晏三合起身,低頭朝朱遠釗看去,“你們把手書看了,看的時候小心些,我去去就來。”
山裡的冬夜,除了風聲,再聽不到任何聲音。
晏三合沒有走遠,就站在山洞前的一片空地上,舉目眺望。
風吹起了她烏黑的發,有幾縷落在眼前,眼睛又開始有些發熱。
諸言停啊,你知道不知道,所謂的起兵逼宮,真的很蠢?
巫咒不是必殺局,起兵逼宮才是啊,他們就等著你們往裡面跳,好一網打盡。
怎麽就不能苟活呢!
容與啊,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,能讓諸言停一生追隨,至死不悔?
能讓隻與你見過幾面的唐見溪,十幾年來一直深信你是清白無辜的。
身後的薜昭看著面前的少女,眼神裡頗有幾分奇怪。
他不明白這少女在這夜色的背影,為什麽看上去那麽的悲傷,好像她此刻正經歷了一場家破人亡似的。
晏三合慢慢等心沉下來後,再度走回山洞裡。
此刻李不言和朱遠釗都已經把那幾份手書看完了,兩人都垂著頭,默默發呆。
晏三合坐回原位,問唐見溪道:“說說他們起兵以後的事吧。”
唐見溪苦笑,“我隻知道一個大概。”
“那就說一個大概。”
“基本都死了,不是戰死,就是自刎而死,還有少部分貪生怕死的降了。”
唐見溪:“太子宮裡,也是皿流成河,所有和太子有關的人,都被太子妃殺了。”
晏三合一驚,“太子妃?”
唐見溪點點頭。
“太子妃是個奇女子,那邊廂太子兵敗,這邊廂她就命人把一眾兒女,後宮嬪妃統統殺光,最後放了一把火,自己也橫刀自盡。”
李不言聽得心直跳:“一個沒留下?”
“一個沒留下。”
唐見溪歎了口氣,“據說最小的太孫隻有四歲,也沒了。”
晏三合冷笑一聲:“沒了好啊,真要活著,也是受罪。”
“太子妃自盡前,仰天大喊了一句天道不公。”
唐見溪:“先帝因為這個原因,一病不起,無奈詔回了遠在北地的趙王,最後把皇位傳給了他。”
無奈?
早幹什麽去了?
李不言冷笑不止:“但凡他站出來說一聲相信太子,結局也不會變成這樣,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,惡心不惡心?”
這話,唐見溪和朱遠釗聽得心驚膽顫。
可真敢說啊!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