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導走了好一會兒，蔣志明還僵在原地。

　　他挪了個椅子坐在床邊上，江薇的手被他攥着，男人握着輸液管暖着管子裡的液體。

　　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，看着患病妻子的目光也是格外心疼，可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，犯病的他有多麼魔鬼，打人的時候有多麼恐怖。

　　病房裡面很安靜，落針可聞，清晰的呼吸聲和水落的聲音交織在一起，江薇睡得并不安穩，她做起了噩夢，夢見某一次蔣志明又發病打她。

　　他發病沒什麼規律，甚至都沒有遇到，常常好端端說的話做的事，突然就開始變臉。夢中的這次是在酒店裡，江薇剛洗完澡出來，頭發還濕漉漉的，她一邊用毛巾擦，一邊讓蔣志明把化妝包遞給自己。

　　她剛做完臉部清潔，覺得臉上很幹，想敷一張面膜。蔣志明應了，從化妝包裡拿了一片面膜寄給她，江薇沒有接穩，面膜掉在床上。

　　她抱怨了一聲，“我都還沒有拿到呢，你丢什麼手？”

　　蔣志明莫名其妙被激怒了，眼眶都怒紅了，直接揮手給了她一個耳光。

　　江薇被扇倒在地，臉上火辣辣的，手肘和屁股磕在地闆上疼得她眼淚流。

　　她仰頭道，“你幹什麼打我？”

　　蔣志明沒有回答她，而是從行李箱撿了領帶出來，将她綁在床腳。然後抽了一根皮帶出來，狠狠往她身上抽。

　　皮帶抽到身上很疼，要命的痛感一下一下傳來，江薇哭着求救，卻被塞住了嘴。她隻能嗚咽着，眼睜睜看着心愛的男人，揮着皮帶毫不留情将她打得渾身斑駁。

　　挨打對于江薇來說，并不是最可怕的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看着魔鬼變臉。剛剛還冷着一張臉惡毒抽打她怎麼都不心軟的人，或許下一秒就會跪下來涕泗橫流求她原諒，甚至自抽耳光說自己不是人是混蛋。

　　夢境和現實的記憶重合，江薇痛哭着哀嚎着顫抖着，她絕望求饒道，“我求你放過我，放過我吧......”

　　蔣志明聽見從女人口中發出的細碎聲音，他皺了皺眉頭，把江薇的手握得更緊，輕聲問她道，“你怎麼了？”

　　熟悉的聲音從夢中，從現實中，從耳邊，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，江薇帶着冷汗醒了過來，她睜着驚懼的眼睛，一眼看到噩夢的源頭——

　　蔣志明柔情地看着她，眼睛裡甚至還帶着毫不掩飾的疼惜，江薇傻了，恐懼的甩開他的手，“你别碰我！你這個魔鬼，從我身邊滾開！”

　　蔣志明手裡一空，眼底的光芒暗下去，嘴邊的笑意也斂了，他問道，“薇薇，你怎麼了？怎麼反應這麼大？”

　　江薇從床上撐起來，盡可能離蔣志明遠些，她警惕道，“别裝了，我為什麼反應這麼大，你不應該最清楚嗎？蔣志明，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？”

　　“因為我愛你啊，你不是說過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嗎？怎麼？現在說話不算話了？”

　　看着面前的男人，江薇忍不住發抖，她帶着哭腔道，“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，我真的受不了了，再這樣下去，我會被你折磨死的！”

　　蔣志明伸手過來，用手抹掉她的淚，“對不起，我害你傷心了，我向你保證，再也不打你了好嗎？”

　　這種保證，僅限于在他清醒的時候有用，但大多數時候，蔣志明犯病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，無論她怎麼哭喊掙紮哀求，對方都聽不見。

　　該下的重手，半點不會輕。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的日子，江薇是真的過夠了。

　　她突然仰起臉來，眼睛裡滿是破罐子破摔的悲怆，“蔣志明，就當是我求你，放過我或者是給我一個痛快，行嗎？”

　　蔣志明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，他知道自己這個病很可怕，否則不會逼死前一個女朋友。但他也不想得病，他也想幸福美滿地和女朋友在一起。

　　他盯着江薇看，用幾近悲涼的聲音說道，“難道難道我對你不好嗎？你為什麼要想着離開我？你不愛我了是嗎？”

　　說實話，盡管被傷成現在這樣，江薇還是執迷不悟地愛着他。但繼續留在他身邊，帶給兩個人的都是無盡的痛苦。

　　她深吸了一口氣，紅着眼睛道，“蔣志明我還愛你，但是我不想和你糾纏了，我不想每天都提防着我的愛人發病，不想每天都害怕，也不想每天都戰戰兢兢。”

　　蔣志明沉默了，但還是緊緊揪着江薇的手，死活不肯放，“我不會放過你的，你說過要和我一生一世，你說過的！我不準你反悔，不準！”

　　江薇被他捏得很疼，蒼白着你幾乎說不出話，她紅着眼睛流淚，面前的蔣志明被模糊成扭曲的形狀。

　　蔣志明似乎是發現自己又失控了，他收拾了一下極端外露的情緒，捧着江薇的手道歉道，“對不起，我捏痛你了。”

　　江薇倒是冷笑了一下，“你傷害我的地方還少嗎，我現在全身上下，有一塊好肉嗎？”

　　蔣志明愣住了，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道，“你身體還很虛弱，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會兒吧。”

　　“休息？你以為我現在還睡得着嗎，我現在閉上眼睛，腦袋裡全是你對我施暴的畫面。”江薇道，“我真不知道以前那麼好的一個人，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，有時候我就在想，你是不是本來就是一個惡魔，從前那些體貼和溫柔通通都是騙我的！”

　　蔣志明還是重複着那句話，“你先睡會兒。”

　　“我睡不着！我要被你逼瘋了，我根本就睡不着！”

　　“我讓你睡覺！”蔣志明幾乎是吼了出來，額頭上青筋蹦了出來，“她們馬上就要到了！”

　　“誰？誰要到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