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殿外,她深深地呼吸一口,外頭有守夜的太監,見元卿淩出來,也沒上前阻止,隻是躬身行禮。
元卿淩問道:“什麼時辰了?”
“回王妃,子時剛過。”
元卿淩信步走下去,廊前挂着風燈,照得院子一片炫光迷蒙。
她也不走遠,出了院子,就在一株玉蘭樹下坐下來。
萬籁俱寂。
蟲鳴蛙叫之聲,鑽入耳中,元卿淩閉上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饋贈。
片刻,她慢慢地睜開眼睛,駭然地看向旁邊的草叢,那些蟲鳴蛙叫的聲音,她竟然聽得懂。
能聽懂福寶說話,已經讓她很震撼了,如今連蟲鳴蛙叫的交流都懂,到底怎麼回事?她死了?她是一縷孤魂?這世間真的有鬼麼?
元卿淩頓時感覺恐怖的氣息在遠處黑暗中兜頭兜腦地圍過來,她心中慌亂,爬起來,像被鬼追一樣往殿裡走。
湯陽和徐一被她粗暴的腳步吓了一跳,擡頭看她,見她慌慌張張地往床上爬,掀起被子就鑽了進去。
宇文皓被驚醒了,睜開眼睛看她,見她臉色發白,氣喘籲籲,不由得皺起眉頭問道:“怎麼了?”
元卿淩往他邊上靠了一下,“害怕!”
“你怕什麼啊?”宇文皓怔了一下,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,她是真的在害怕。
她頭埋在被子下,腦子一片混亂,沒來由地覺得恐懼,對未知事情的恐懼。
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發抖的手!
手心粗粝,手指修長,緊緊地握住,用他僅有的力氣。
元卿淩覺得那一隻手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,把她浮在半空的心拉下來,摁住,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心中。
她壓根沒想過他會做出這麼暖心的舉動來,本以為他會嘲笑,會蔑視。
她的頭慢慢地露出被面,兩顆驚慌的眼睛也變得烏黑沉靜,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柔弱乖巧。
宇文皓心底竟莫名地一揪,然後便是仿佛被螞蟻撕咬般,泛出一絲絲酸楚疼痛的感覺。
手臂再度貼在了一起,元卿淩因心頭的驚懼而放縱着自己,努力吸,吮着這一份短暫的踏實感。
“到底怎麼了?”宇文皓問道。
元卿淩聲音有些哽咽,“想家了。”
本來隻是敷衍說的理由,但是想家兩個字說出來之後,濃濃的悲哀和鄉愁湧上了心頭,如密雲凝聚不散,鼻頭一酸,她把臉埋在他的手臂上,淚水滑出。
自打來到這裡,一連串的傷痛,幾乎沒有停歇的一刻,惡劣的環境讓她不能也不敢恣意地放聲大哭,仿佛一哭,軟弱就會從心底滋生,把她整個人吞噬。
這裡無人可依靠,她沒有軟弱的資格。
她唯有說服自己,從還是那一顆蝌蚪開始,她就是最優秀的,最聰明的,她的智商高達一百八,沒有什麼情況是她無法應付的。
但是,這一刻在還算是敵人的面前,她不得不容許自己軟弱一下。
宇文皓感覺手臂的濡濕,感覺到她肩頭的抽動,想家?或許是有的,畢竟聽湯陽說,她娘家人自打知道她失寵之後,就很少來往。
隻是,她絕不是因為想家而哭,她是在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