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王道:“我看也不是薄情,他這一路挺壓抑悲傷的,他大概是怕被人非議,畢竟狄中良是刺殺過你的,他們狄家如今可經不起旁人非議一句了,所以便以被褥卷着走,狄魏明也失落得很,走的時候竟連引路香都沒拿,也沒給義莊老頭紅包,還是我給了碎銀的。”
宇文皓坐下來,“他連引路香都沒拿?”
“可不是?失魂落魄的,就這麼走了。”齊王說。
宇文皓鳳眸細眯,若說狄魏明是年輕的,不懂得這規矩也可以理解,但他什麼人事不曾經曆過?怎會不知道這慘死在外頭的人若要領回家去,得一路拿着引路香?那是他的親生兒子,他總不至于這麼不重視吧?
“五哥,想什麼呢?”齊王見他忽然出神,便看着他問道。
宇文皓卻反問了他,“除此之外,你看着狄魏明還有什麼異常的?”
“異常?”齊王想了想,“除了老了一些,步履蹒跚,沒什麼異常的啊,還不是一如既往的狂傲?都這會兒了,還擺着國丈的架勢呢?”
“你可聞到他身上有藥的味道?”宇文皓忽然想起在大門口與他迎面遇上,似乎不曾聞到他身上有草藥的味道。
齊王搖頭,“沒留意,但是應該是沒有的,我這鼻子靈敏得很,尤其對藥草的氣味,我沒察覺,應該就是沒有了......對啊,他不是得了病在别院休養嗎?怎地不用吃藥?”
宇文皓想了想,“他如今住在哪裡?”
“萬丈街五十六号,那是狄家的産業,當時沒抄了去,因為嚴格來算,那是狄夫人的陪嫁。”
齊王見宇文皓一直問,便有些奇怪,“狄魏明有什麼不對勁的嗎?”
宇文皓道:“你覺得呢?他和以前有什麼分别?”
齊王想了想,“這分别是有的,畢竟狄家經此一劫,他不複往日風光,必定是一蹶不振,人嘛......也蒼老了很多,這個可以理解,病着的人哪裡有不蒼老的?”
“除了外貌,其他的你可覺得有不對勁的?”宇文皓再問。
齊王想起狄魏明的一舉一動,也沒覺得有多大區别,如今要跟以往相比肯定是比不上的,所以,他搖搖頭,“沒覺得其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。”
宇文皓道:“這事,其實他可以交代随從去辦,甚至是發一句話給他幾個兒子,他若發話了,他的兒子敢不來嗎?其次,他整個人冷靜得可怕,你說他悲傷,但我沒看出來,喪子之痛再怎麼遏制,都壓不住眼底的大痛,他看我的時候,隻有造作的恨和冰冷。”
齊王啼笑皆非,“造作的恨和冰冷?這如何區分?他或許是真恨你呢?”
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,“老七啊,看人不能看表面,你試一下對調身份,你是狄魏明,你看到我,你會怎麼樣?”
齊王聳肩,“我和狄魏明怎麼一樣?就算我們經曆同樣的事情,但表現出來的态度因着性子和忍耐能力的問題,都會有所不同。”
宇文皓道:“但必定有一樣是相同的,那就是喪子的大痛,他可以掩藏恨和怨,但悲痛掩藏不住,狄魏明從來不是一個善于隐藏心思的人,他但凡懂得隐忍之道,不至于落得今時今日的地步。”
他說完,沉思了一下,便快步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