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顧先生,我錯了!我錯了!”話一出口,龐毅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,鐘明巍中毒能怪顧長林嗎?再說算命一事了,那就更怪不到顧長林頭上了,今天也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,龐毅忙得給顧長林作揖賠禮,“顧先生,您别生氣,就當我什麼都沒說,就隻是放了個屁。”
顧長林嘴角一陣抽搐:“……那你可把我給熏着了。”
龐毅:“……”
顧長林沒好氣地瞪了龐毅一眼,一邊又回頭看看,然後小聲湊過來問龐毅:“你這幾天怎麼都不見影兒的?”
“爺命我暗中跟着夫人,”龐毅不大自在地開口,一邊壓低了聲音,“爺怕夫人想不開。”
“哼,明明是自己個兒把人給趕走的,現在倒好,又擔心上了。”顧長林沒好氣兒地道,一邊甩着袖子就下山去了。
“先生,您要去哪兒?”龐毅忙得追上去問。
“去喝兩盅,順便吃個飽飯,”顧長林歎氣道,“自從丫頭走了,老頭子我都好幾天沒吃過踏實飯了。”
是啊,美芽不在家,剩下三個三個大男人大眼兒瞪小眼兒,沒一個是會做飯的,這幾天自然夠嗆。
“哦,那你早去早回,”龐毅點點頭,一邊又補上一句,“先生,不要你順道給爺帶點兒蓮心或是苦丁回來?”
“他那是心火,怕是喝光了這天底下的蓮心和苦丁都去不了。”顧長林冷哼着下山去了。
龐毅輕輕歎息着,頓了頓,這才進了門。
龐毅進卧房的時候,鐘明巍正背對着他躺在炕上,雙目盯着那個窗戶上的破洞,也不知道那破洞有什麼好看的,他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,雙目都失神了。
“爺。”龐毅行至炕前,輕輕喚了一聲。
“她呢?”鐘明巍沒有挪動,仍舊這麼躺着,一雙眼兀自直勾勾地盯着那個破洞看,“今天她怎麼樣了?還是一味兒在地裡幹活不說話嗎?”
“不是,”龐毅道,他看着鐘明巍亂蓬蓬的頭發,再開口的時候,聲音就低了不少,“夫人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,然後和陳先生一道來大湖這邊采葦葉。”
“葦葉?”鐘明巍眨了下眼,喃喃道。
“爺,明兒就是端午了。”龐毅小聲提醒着。
“是了,明兒就是端午了。”鐘明巍緩聲道,一邊輕輕地牽了牽唇。
去年的今天,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吃上了豬肉荠菜餡兒的大包子,他真的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包子,明明燙的要死,明明模樣一點兒都不精緻,可是他根本停不下嘴,一個接一個地吃,後來還把嘴給燙着了,那種感覺其實和現在差不多,整個口腔都疼得冒火,隻是心境卻截然不同了。
他記得那個時候,那丫頭還蠢兮兮地說明明是端午節,他們卻不吃粽子,倒是吃起包子來了,實在蠢得厲害。
他也沒覺得多蠢,隻是一邊吃着大餡兒包子,一邊卻還惦記着粽子,那時候,他和美芽相識不久,自是不好意思跟她開口要吃要喝的,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,又怎麼好意思對十來歲的小丫頭張口要吃的呢?
後來,他們越來越熟了,美芽漸漸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了,他漸漸地好意思厚着臉皮跟她提各種各樣的要求了,隻是卻過了吃粽子的季節,他心裡未免有些遺憾,隻想着來年定要哄着美芽給他多包些粽子解解饞才行。
如今又到端午節了,又到吃粽子的時候了,隻是如今,陪在她身邊的人卻不再是他了,那雙無所不能的巧手包出的粽子,也不再是為了他了。
……
“爺,”龐毅看着鐘明巍的後腦勺,嘴唇哆嗦了半天,到底還是硬着頭皮把心底話給說了出來,“爺,您要是後悔了,我這就去把夫人給接回來,爺,縱使您身有……有疾症,可是夫人卻定然會不離不棄,您也别……”
“你下去吧,”鐘明巍截斷了龐毅的話題,一邊疲乏地閉上了眼睛,“我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