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跟我過來,”放好了包袱,阿醜帶着龐毅進了廚房,從鍋裡撈出了三塊大骨頭裝進湯碗裡,然後又盛了大半碗的湯進去,一邊跟龐毅絮絮叨叨着,“你把這個帶過回去,三塊大骨頭,你、郎中,還有明巍,一人一塊分着吃,要是知道你今兒回過來,我就多煮幾塊了,現在就隻能給你們三塊,還得留着給陳奶奶……”
“夫人……”龐毅看着面前被裝的滿滿當當的大湯碗,又看着四處找食盒的阿醜,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,可是心裡又說不出來的溫暖,他的目光在阿醜瘦削的臉上頓了頓,生生把到嘴的“不必了”給咽了回去,然後輕聲道,“多謝夫人。”
“這有什麼好謝的?等我回去了,你什麼時候想吃大骨頭我給你炖就是了,我炖大骨頭可有一套了,”阿醜很豪氣地允諾,終于從碗櫃上找到了食盒,阿醜小心翼翼地把湯碗蓋上蓋兒,一邊又端進了食盒裡,然後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龐毅,半天才小聲嗫嚅着,“就是這湯有點少,你……你和郎中就别喝了,讓他喝,他、他腿不好……”
龐毅一怔,這才明白阿醜在說什麼,忍不住就想笑,可到底還是忍住了,忙得從阿醜的手裡接過了食盒,一邊鄭重其事地跟阿醜道:“是,屬下記住了,一定辦好,不知夫人還有什麼吩咐?”
“我有什麼好吩咐的,”阿醜搓着手,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跟龐毅道,“你快走吧,眼見着天要黑了,路上不好走,湯本來就不多,别又給颠灑了……”
“是,屬下遵命。”這一次是實在忍不住了,龐毅的兩隻眼都笑成了兩彎新月。
……
“陳先生,你怎麼在門外站着啊?”送走了龐毅,阿醜一邊哼着小曲兒,一邊回了院子,就瞧見陳清玄正站在院子裡頭,今晚沒月亮,黑黢黢的,冷不丁瞧見個人影,隻把阿醜吓了一跳,“怎麼不進去啊?也不嫌冷。”
“屋裡悶,出來透透氣,”陳清玄輕聲道,一邊瞧着阿醜紅撲撲的一張臉,一邊問,“龐先生走了?”
“走了啊,”阿醜答應着,一邊朝廚房走去,“晚飯這就得了,我收拾一下就能吃了。”
陳清玄沒吭聲,跟着阿醜進了廚房。
“陳奶奶又數落你了?”阿醜一邊乘着鍋裡的骨頭湯,一邊小聲地問陳清玄道,“又是因為相親的事兒嗎?”
今兒上午,村裡的媒婆過來,說是來探望陳奶奶的傷勢,可是嘴裡卻沒閑着,張口閉口就是鄰村的周姑娘人怎麼怎麼好來着,陳清玄忍着煩給陳奶奶換了藥,然後轉身就進了房間,直到那個媒婆走了好一會兒,他都沒有出來過。
“沒有的事兒,”冷不丁地被阿醜提起這事兒,陳清玄心裡又是一陣煩亂,他看着阿醜把鍋裡的大骨湯給刮的幹幹淨淨、一滴不剩的,心裡又覺得有些好笑,這哪裡像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的夫人,分明是個吃盡了苦楚的丫頭嘛,他頓了頓,這才有些遲疑地問阿醜,“他待你好嗎?”
“什麼?”阿醜一怔,險些摔了手裡的勺子,她忙得把勺子給握住了,然後紅着臉繼續去刮早就已經幹幹淨淨的鍋,一邊小聲道,“好啊,可好了呢。”
陳清玄見不得她這幅摸樣,忙得就挪開了眼,可是又忍不住又轉過了頭,定定地看着阿醜:“怎麼個好法兒?”
“啊?”阿醜怎麼也不會想到陳清玄竟然會問出這樣的話,一時間又是尴尬又是難為情,局促地兩隻手都不知該怎麼放了才好。
話一出口,陳清玄就意識到自己這是失言了,心裡别提多懊惱了,忙得跟阿醜道歉:“我……是我出言不遜……”
“我不告訴你。”阿醜蓦地截斷了陳清玄的話。
“什麼?”陳清玄有點兒摸不着頭腦。
“他對我多好,我不告訴你,誰也不告訴,”阿醜沖陳清玄微微一笑,一邊放下手裡的飯勺,一邊端起了湯碗朝外走,“陳先生,勞煩你把蒸籠裡的包子帶進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