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能覺到疼嗎?”阿醜小聲問,手指在一塊褥瘡上輕輕點了點。
“疼。”鐘明巍的臉埋在茜紅的枕頭裡,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響。
“疼?你能覺到疼?”阿醜很是驚喜,當下又換了地方點了點,“這個地方呢?”
“疼。”鐘明巍又道。
“這裡呢?”阿醜太高興了,手指又換了個地方,“還有這裡呢?”
“疼!疼!”鐘明巍有點兒無奈,“你别戳了,真的特别疼。”
“嘿嘿!疼得好!疼得好!”阿醜咧着嘴笑,是不好意思再戳下去了,然後接着一路朝下,又挖了藥膏塗在他的屁股上,雖然是敏感的地兒,可是阿醜也不覺得難為情,她是真高興,越抹越是起勁兒,“人家郎中說了,這藥就是覺得疼效果才好呢,我買的時候心裡還嘀咕,怕你覺不到疼,果然是我多慮了。”
鐘明巍屁股蛋子被人家一下一下揉着,臉上有點兒繃不住,直到那雙手終于來到了他的腿上,他這才舒了口氣:“去哪兒買的藥膏?”
“集市上啊,這邊就一家醫館,貴得不了,”阿醜打開了話匣子,一邊給他塗藥膏,一邊抱怨,“你都不知道王家屯這邊的物價有多高啊,藥貴點就算了,豬肉也貴,就買了條豬腿就要一錢銀子,你說這不是搶錢嗎?還有菜也貴得要死,動不動就要三四十文的,關鍵是品相還不好,歪瓜裂棗的,就沒有能讓我瞧得上眼的,還不如我在路邊看中的那些野菜,趕明兒我就都給挖來,我做荠菜粉絲包子給你吃,嘿嘿,我還特意買了粉絲來,好在他們這邊的粉絲不貴,還特别好,這樣的粉絲彈彈的不會散,特别好吃,再加上荠菜這麼一拌上啊,嘿嘿,不是我吹,我一口氣能吃三個大餡兒包子……”
鐘明巍聽她這麼叽叽喳喳的,跟隻話多的黃鹂鳥兒似的,雖然吵卻不煩人,鐘明巍甚至每個字兒都聽入耳了,他一邊聽着阿醜的唧唧呱呱,腦中卻浮現出了另外的一張臉。
他已經三十二歲了,自然不肯能沒有婚娶過,尤其還是他這樣的身份,十八歲那年,他迎娶的是太傅丁允文的嫡女丁氏,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女子,自然是挑不出任何錯處的,更何況丁氏又十分溫婉可人。
那時候丁氏也十八歲,新婚燕爾,縱使不是郎情妾意,卻也是相敬如賓,隻是日子久了,他卻越發覺得沒了滋味,這是他這個東宮太子應有的生活,可是他心底卻不是沒有遺憾,遺憾什麼呢?他當時并不清楚,也不必清楚,可是現在對着叽叽喳喳的阿醜,他終于知道自己是在遺憾什麼了。
丁氏很懂分寸,從來不入他的書房,甚至連前院都輕易不去,成日在後院品茗插花養魚繡花,一本《女德》她能心平氣和地看上幾十遍,但凡是他多看了一眼的侍女,丁氏就會主動詢問,可要收入房中,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恭敬真誠,不帶一絲怨憤嫉妒,鐘明巍看着端莊溫婉的丁氏,就像是在看太後宮中的觀音娘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