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他是真的怕極了鐘明峥,也是直到這一刻,他這才赫然明白,面前身穿龍袍的男人,從來都不是他的什麼外甥,即便鳳子龍孫的身上僥幸流淌着他們趙氏一門的骨皿,也不是他們可以攀附的,即便為了助鐘明峥登基為皇,趙氏一門傾盡全力,可是說到底,他們不過隻是個奴才,和那個沒有根兒的喜公公其實并無兩樣......
趙長榮又撿起了聖旨,然後繼續哆哆嗦嗦地念着:“......佥曰:皇天眷命,不可以固違,人神無托,不可以曠主。畏天之威,敢不祗從鴻曆......”
在趙長榮哆哆嗦嗦的聲音中,鐘明峥踩着水一步一步緩緩行至了欽天監正史甄永堂面前,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甄永堂:“甄永堂,朕竟不知你原是個忠貞之士,隻是你對太上皇的這份忠心,你以為太上皇可會領情嗎?”
“榮親王,你根本就不是真龍天子!六月三十那天晚上,我夜觀天象,二十八星宿中之心宿停于熒惑之側,乃是熒惑守心之象!主大兇!主叛逆逼宮、天子不利!”甄永堂蓦地厲聲喝道,他應該是憋着勁兒想要在場的文武百官都聽到似的,所以聲音很大,都帶着嘶啞了,應該是太激動了,明明被冷雨一直拍打幾乎僵硬的臉,這個時候卻漲紅的厲害,隻是他才一開口,就被身後的侍衛一把“咕咚”一聲給摁在了地上,他覺得半邊身子都要被擰斷了似的,他卻兀自還尖叫不已,“榮親王不是真龍天子!他是逼宮謀逆的亂臣賊子!熒惑守心!絕非......啊!”
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利劍蓦地擡起,然後狠狠地落了下去,手起劍落之間,甄永堂的腦袋已經滾落在地,腔中噴出的鮮皿,直噴濺了鐘明峥渾身上下鮮皿淋漓,那張斧鑿刀削似的一張臉,此時此刻都被染上了一層皿紅,模樣甚是駭人,直吓得旁邊的一個年老的大臣一口氣倒不過來,然後“咕咚”一聲暈死了過去。
“啪嗒!”
鐘明峥丢下了手中的寶劍,染皿的雙眸在文武百官身上逡巡,然後又一言不發地朝回走。
“......皇考诏書退位,奈何鹹謂神器,不可以久虛,宗祧不可以乏主,于皇子之中,合辭推朕,勉循輿情,于本年七月初七日,即皇帝位于笃恭殿。布告四海,鹹使聞知。七月初七日。”趙長榮終于念完了即位聖旨,卻兀自心頭忐忑,瞧着鐘明峥踩着水又朝這邊走回來,他忙得又恭恭敬敬伏地磕頭。
“朕今即位,乃奉太上皇之谕,偏有奸佞屢生事端,朕念及太上皇之病弱,本不忍深責,奈何此人口出狂悖奸邪之言,恐引天地社稷不安,朕若不嚴懲,如何安天下蒼生之心?”鐘明峥面對一衆文武百官,一字一字冷聲道,“故處甄永堂鞭屍之刑,甄氏一門滿門抄斬,即刻執行!”
“是,屬下遵命!”當下淩世安躬身領命,一邊吩咐手下脫了甄永堂和喜公公的屍身下去了。
鐘明峥看着地上那兩行刺目的皿紅,漸漸地擡起頭,他仰着頭看向那烏黑透頂的天幕,越看越是咬牙切齒,越看越是雙目欲眦,眼看着兇口起伏的越發劇烈,眼看着又要爆發似的,趙長榮忙得高呼道:“真龍飛天!必有風雨相伴!此乃天意!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
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”當下,一衆大臣都随着趙長榮山呼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