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丫頭,你要去哪兒?”鐘明巍忙得問道,他心裡幾乎可以确定,阿醜從前肯定見過他,而且那時候他身邊肯定還有旁人,他不能确定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,自然更加不知道當時他身邊跟着的人又是誰,但是有一件事兒他卻可以确定,阿醜應該喜歡他很久了,或許也不算是喜歡,但是在很久之前心裡的某個角落就已經有他了,這讓鐘明巍驚喜不已,但更多的卻是羞愧。
“二十五,磨豆子,我泡豆子去!”阿醜沒好氣地道,一邊推門就去了外堂。
鐘明巍忙得從炕上下來,扶着炕沿兒,一步步費勁地朝外頭挪着,挪到了門口,他扶着牆喘氣,順着門縫就瞧見,暈黃的燭光下,阿醜坐在凳子上,對着一盆的豆子抹着眼淚兒,那滿滿一頭的小辮子都随着身子的顫抖一晃一晃的。
鐘明巍蓦地就頓住了腳,要去推門的手也僵在了空中,然後默默地又收了回來,他沒有去推門,又一步步地挪回了炕。
他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阿醜,在那些他不知道的光陰裡,阿醜都承受着什麼,又是怎麼一步步地挨過來的,他不知道,想象不出來,也不願去多想,因為實在心疼得厲害。
阿醜不想讓他知道,阿醜有她的驕傲,那麼他就裝着不知道,就去維護阿醜的驕傲,即便他是那麼迫切地想知道他們的一點一滴,想知道那些光陰裡,阿醜眼中的他,還有阿醜眼中的他們,但是那又怎麼樣呢?隻要阿醜不願意,他以後都不會去問,這輩子都不會問。
鐘明巍在炕上愣愣地坐了好一會兒,然後爬過去,把疊得齊齊整整的被子又被攤開了,把兩人的枕頭也給擺好了,對着那個粉嫩嫩的小枕頭,他鼻頭微微的發酸,伸手去揉了揉那粉嫩嫩的小枕頭,然後鑽進了被子,枕在那個粉嫩嫩的小枕頭上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阿醜推門進來了,鐘明巍忙得朝一邊讓了讓,阿醜一聲不吭地退了衣裳上了床,冰涼的身子甫一進了溫暖的被子,阿醜的眼睛蓦地就濕了,她一轉身就鑽了鐘明巍的懷裡,下一秒,鐘明巍手腳并用着把阿醜圈進了懷裡,死死地環着這個渾身都冰涼的小丫頭,心疼得都不知該怎麼好。
“鐘明巍,我錯了,”阿醜額頭頂着男人的兇膛,小聲道。
她有錯,真的有錯,對着今時今日的鐘明巍生着他年他月的氣。
“快睡吧,”鐘明巍的下巴輕輕碾着阿醜的發旋,一邊伸手輕輕地拍着阿醜的後背,“丫頭,快睡吧。”
這丫頭就算有錯,也錯在太看重他了,在她心裡,把他看得比天比地比自己都重,鐘明巍心疼她,真是心疼得都不知該怎麼好了。
……
嘉盛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
京師。
慈甯宮。
是夜。
晚膳之後,太後照舊要誦半個時辰的經。
“太後,您歇會兒,”碧喬端着一碗蜂蜜皿燕進來,一邊将燕窩放下,一邊過去把太後從蒲團上攙了起來,“如今天冷了,殿中雖有地龍,可到底還是冷,您是在不必總這麼跪着,仔細膝蓋疼。”
“秦律來了嗎?”太後在軟榻上坐下,一邊放下了手裡的佛珠,一邊看向碧喬。
秦律乃是太醫院院首。
“秦院首應該也快到了,”碧喬道,一邊端起燕窩送到太後面前,“太後,您先喝點子燕窩潤潤喉。”
太後一邊攪着燕窩,一邊緩聲道:“燕窩可給慧貴人送過去了嗎?”
“是,奴婢親自給慧貴人送過去的,”碧喬含笑道,“慧貴人對太後甚是感恩戴德呢。”
“她自幼在五台山長大,長年累月的吃素,身子多少都有虧空,自然得好好兒補補,”太後吃了一口燕窩,頓了頓,一邊又看向碧喬道,“如今哪位太醫給慧貴人請平安脈?”
“啟禀太後,是張太醫。”碧喬道。
太後抿了一口燕窩,一邊緩聲對碧喬道:“往後,慧貴人的身子且交給秦律調理去吧,秦律做事兒,哀家放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