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喬尋織說了半句,幾人便皆看向她。
周氏忙将話搶過來,“平時教導你莫要随意收禮,是希望你矜持得體。眼下送你禮物的人是你姨娘,自家人不必見外。”
她将此事輕描淡寫帶過,餘光打量喬振年臉色,松了口氣。
喬尋織嬌縱輕哼,“無事獻殷勤,不安好心。”
周氏眼底閃過異色,心底側生一計,笑着幫她将镯子戴進手腕,“盛姨娘一番心意,不可胡說。”
戴了镯子,喬振年方滿意,與老夫人說起在外的事。
喬尋織尋個理由回了煦風堂,落英跟在她身後,解下披風挂在衣架,青兒送來湯婆子。
“小姐,您這镯子是新得的吧,水頭真好。”
“好嗎?”
喬尋織手指撫在玉镯上,垂下眼皮,眸光微轉,将镯子摘下放在榻幾邊緣,“落英,幫我将镯子收好,晚些時候去前院用膳再拿來。”
巳時,日頭西斜,暮色四合。
前堂設了家宴,八名婢女魚貫而入,放下清一色琉璃盞便有序退下。
老夫人在周氏虛扶下走進前堂,便見喬振年與盛穗二人,家中其他嫡子嫡女皆在等候,獨獨不見喬尋織。
“織丫頭怎的還未來?”
“許是晌午貪睡還未醒。”周氏正欲差人去尋,青兒慌忙跑來。
“老夫人,小姐适才正欲來前院用膳,出門時忽然暈倒了!”
老夫人驚慌,“好端端怎會暈倒?”
不待青兒回應,便快步向外走。
周氏捏緊帕子,眼神閃爍兩下,急忙跟上。
煦風堂。
床上的人兒小臉皿色盡失,唇瓣蒼白。
老夫人心疼不已,攥着手杖用力點地,沉聲問道: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!”
青兒跪在她面前,“回老夫人,小姐午睡醒來便頗為不适,卻強撐着起身,将盛姨娘所送的玉镯戴上便出門,卻在門口暈倒了。”
“小姐這兩日除這枚玉镯,便未接觸過胖旁的新鮮物品。”
話音落,周氏眼底掠過一抹詫異。
玉镯仍在喬尋織手腕,老夫人視線落在玉镯處,倏然蹙眉,“将镯子拿下來。”
青兒摘下手镯,亦察覺異樣,“奇怪,分明是羊脂玉的镯子,怎會有淡紫色細紋。”
鬼使神差地拿到鼻下輕嗅,“這镯子怎會有香味。”
“怕不是玉镯被人淬了毒。”二房家母程氏嘀咕。
老夫人面色陰沉,“郎中在何處?”
喬振年上前兩步,“母親,穗兒精通醫術,在郎中到來之前,不如讓穗兒先為織兒診治。”
“織兒為何昏迷未可知,若當真是玉镯有異,她便是始作俑者,讓她診治,你也安心?”老夫人暴喝,觸及喬尋織,恐驚着她,壓下怒火。
喬振年打心底便未懷疑盛穗,勸說道:“母親,織兒身體要緊,此事需等織兒醒來方可下定論。”
到底是心疼孫女身體,老夫人默認。
盛穗柔聲道:“摯亦,将我的銀針取來。”
少傾,陸摯亦取來銀針,盛穗拿着銀針走近床榻。
纖纖玉手捏着針,在喬尋織手腕施針。
床上人兒倏然扶着床榻邊緣咳出一大口黑皿。
盛穗收起針,“老夫人,二小姐無恙了。”
幾人皆圍在床邊,神色關切。
喬尋織圓潤的眸茫然四顧,軟糯的聲音嬌弱無力,“我這是怎麼了?”
喬振年緊繃的面色緩和下來,語氣頗為關懷,“織兒,你怕是中了毒,盛姨娘為你解的毒。你佩戴玉镯時,身體可有不适?”
是盛姨娘?
喬尋織震驚且錯亂,前世盛穗便是被人投毒而亡,盛穗既懂得醫術又怎會被人投毒。
亦或是她記錯了?
“織兒,你怎麼了,你可别吓祖母。”老夫人拉着她冰涼的手,心疼成怒,“究竟是何人這般狠心,害我的織兒。”
喬尋織眼神閃爍兩下,“祖母,我沒事。我從前堂回來便将镯子摘下,直到睡醒方讓落英将镯子拿來。可是镯子有何問題?”
眼下最可疑之物唯有玉镯。
下人去請的郎中到了,檢查過後,便道:“老夫人,玉镯内側淬了毒,與皮膚碰觸,毒素便會滲入身體。尋常之人不會這般快便發作,但二小姐這幾日身體虛弱,便受不住此毒。”
此言一出,幾人臉色皆變。
老夫人差人送走郎中,屏退下人,冷喝一聲,“盛穗,初入将軍府便對嫡女投毒,你是何居心!”
鐵證如山,百口莫辯。
盛穗無措,陸摯亦拿起玉镯,淡漠的眸眸色深沉,“老夫人,若玉镯的毒是我母親所下,豈非太過明顯。”
“二小姐回煦風堂便再未離開,毒定然是在回此處後被人所下。毒性發作迅速,想必下毒之人尚未來得及将毒藥銷毀。”
弦外之音,毒藥仍在煦風堂。
喬振年嚴聲下令,“調府兵,搜查煦風堂每一處,房間内任何人不得走動。”
府兵動作迅速,查無遺漏。
陸摯亦視線落在床榻間,心下譏諷。
這一出戲她該如何收場。
喬尋織擡眸,與他四目相對,觸及他隐晦的眸,心頭一沉。
他該不是發覺了什麼。
一盞茶的功夫,府兵首領大步走來,朝喬振年作揖,“将軍,在西邊廂房搜到此物。”
首領攤開手,掌間是一包青色藥粉。
青兒輕嗅,詫異道:“與玉镯香氣相同,可西邊的廂房是......”
話音未落,落英猛然屈膝跪地,唇瓣發抖。
不必問,亦知她是西廂的主人。
老夫人嚴聲厲色,質問道:“是你在玉镯下毒?”
鐵證如山,無法反駁。
落英誠惶誠恐地磕頭,“老夫人,奴婢一時糊塗,奴婢該死。”
“你一個丫鬟為何暗害主子?”少年聲音冷漠,寒氣逼人。
喬尋織雖嬌縱,待下人卻不薄。下人投毒,本不應發生。
落英隻顧着哭,說不出話。
老夫人目光沉沉,“不說便罷了,吃裡扒外的東西,打五十大闆賣進窯子,以儆效尤。”
十三四歲的小姑娘,五十大闆打下來是沒活路了。
即便命大活下來,窯子裡的日子也不是人過的。
“背後之人舍棄你這枚棋子,你仍要為她賣命?”
陸摯亦冰冷的聲音如一盆冷水淋了下來。
落英幡然醒悟,慌亂無措地朝幕後之人跪爬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