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9章
甯珊月卻失落的搖了搖頭:
“鹭山離帝京城需要兩日的路程,就算什麼都不做的情況下,來回也需要四日。
現在從宮中緊急調過來,或是去民間采買,都是來不及了。”
她伸手拍拍萬琢玉的小腦袋:
“琢玉弟弟,現在夜深了,你還是趕緊回清鳳台吧。
我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,你别太擔心了,自己好好跟在殿下身邊讀書,别讓姑姑,姑父擔心,知道嗎?”
萬琢玉揪着眉心,将那衣裙拿在手裡,仍是不甘心的道:
“好。不過這缂絲做的長裙我先拿走,我時間得閑得多,幫姐姐在行宮去找找好的繡娘。”
甯珊月點了點頭:“好,你拿走吧。”
萬琢玉沒再逗留,畢竟身份不便,轉身就拿着裙子回了清鳳台。
清鳳台的書房裡,裴昀靠在龍椅上抿着淡茶,輕輕将茶盞放桌上一放,語聲沉穩的道:
“琢玉,去将蓮花宮燈拿來。”
萬琢玉立馬将蓮花宮燈遞了過來,将宮燈放低在這殘破的缂絲禮服上,他勾着身子看了半天:
“太子爺,您看出什麼來了?”
裴昀接過蓮花宮燈低了低,伸手牽起那袖口處:
“你看這些小的珍珠,表面磨損嚴重,還有泥土在上面。
但野貓才多大一隻,真的有那麼大力氣将小顆粒的珍珠磨損得如此嚴重?”
萬琢玉的頭再次低了低,凝神看了一會兒,突然皺眉:
“是啊,這不對勁。
貓類有舔舐爪子的習慣,野貓腳掌上也不可能有那樣明顯的泥土。
即便是有泥土在上頭,也應該是貓爪子的印記,而不是這種大片大片的泥沙覆在上頭。”
裴昀命令道:“将這禮服挂去孤的衣架上,再點幾盞燭火。”
萬琢玉連忙照做,裴昀骨節分明的手執着蓮花宮燈從上掃至下,從左看至右:
“父皇母後明日就要抵達行宮,整個鹭山行宮附近都對一些小獸做了清理。
禁衛軍有投擲食物将其引至遠處,碧梧宮不容易在白日出現野貓,
且野貓是晝伏夜出的動物,白日出現,朝着這禮服撕扯這般久,本身是很怪異的。”
萬琢玉眼神震了震:
“殿下的心,果真細如塵。
方才琢玉跟姐姐就顧着生氣難過去了,這些細節從未想過。”
裴昀看了看,随即将蓮花宮燈放在一邊,慵懶的拍了拍手掌:“好了,這是人幹的。”
萬琢玉蓦的瞪大了眼:“啊,誰幹的,誰會陷害姐姐?”
裴昀轉身回了書案前坐下,長眸淡淡瞟了他一眼:“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,就是男人了。”
他揮了揮手臂:“你還小,先下去吧,此事不用聲張。”
萬琢玉揪了揪眉頭:“那姐姐的禮服怎麼辦,現在沒法子解決了。”
裴昀道:“不必擔心,孤會跟你姐姐說。”
正當萬琢玉要離去時,裴昀又在後邊叮囑了一句:
“這幾日清鳳台要送一些批下的文書去碧梧宮,你多去你姐姐那邊轉悠。
宮宴開幕典禮近在咫尺,别讓她亂用亂吃東西,要格外小心。”
萬琢玉連連點頭:“是,太子爺,琢玉記住了。”
第二日大早,鹭山溫泉行宮。
以東宮太子為首,攜領禮部與内務府提前抵達的臣子與女官、宮女太監等,候于行宮宮門口。
秋之金陽,和而不烈,溫而不燥。
金光蘊透薄雲,光絲絲縷縷自雲間而下,為整座皇家行宮鍍上一層淡淡金輝。
層林曠野,金殿紅牆,好似嵌了一層金色的鱗片般。
萬象光耀時,唯一人顔色暗淡。
裴昀金冠紅袍,氣宇軒昂的立于天地之間。
身側卻站着一身墨藍色長裙,雲鬓上僅簪了兩根白玉簪的甯珊月,眼下挂着烏青,渾身黯淡無光。
他笑道:“孤是欠你錢了,一副讨債的模樣?”
甯珊月失眠一整夜,自己本就對挑大梁這件事緊張,沒有底氣,
現在連件給自己加持一下的華裳都沒了,想着更沒底氣了。
她低着頭,神情恹恹的:“錢倒是沒欠殿下的,命倒是欠了不少。”
裴昀笑意深了深:“還算有點兒良心,但不多。”
甯珊月揚起一張有些蒼白憔悴的小臉:
“殿下就别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了,我的禮服被野貓扯爛了,整個行宮的人都知道了,您應該也知道了。”
裴昀斂了笑意,正色道:“孤想問你一個問題。”
甯珊月道:“殿下問吧。”
裴昀慢慢說着:“你說那些去參加科舉的秀才,十年寒窗苦讀,臨門一腳答題,他緊張不緊張?”
甯珊月白着眼睛看了他一眼,又将頭撇回了正前方:“太子殿下這又是扯哪裡,又想戲弄一下珊月嗎?”
裴昀微瞪了她一眼:“答話。”
甯珊月抿了抿唇,隻好配合道:
“自然是緊張的,十年寒窗所學就為了這一張答卷,答得好功成名就,答不好一切努力便是付諸東流了。”
裴昀又問:“秀才前往科舉的路上,不小心弄丢了自己花重金買來文房四寶,那你說他此次考試能考好嗎?”
甯珊月想也不想的回答:
“這跟文房四寶有什麼關系呢?
自己十來年學的本事,記得重點都是在腦子裡,又不是在文房四寶裡。
文房四寶買得再好,學識不夠,那筆下也不會生花。”
裴昀側過身子,垂眸笑着望着她:
“那沒了一件禮服而已,那跟你參加開幕典禮又有什麼重大關系呢?”
甯珊月蓦的擡眸對上裴昀那雙深邃迷人的桃花眼,一時,她的眸子睜得圓了幾分,怔愣了半晌。
她的心從枯萎萎靡到此刻的狂跳,隻用了一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