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，白依然連忙搖頭。

　　“那......也就是說你是在上次體檢的時候知道的？”

　　沈母問道。

　　白依然如實地點頭。

　　見狀，沈母的怒氣才消了幾分，卻仍然帶着不忿，

　　“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。”

　　沈母質問。

　　“我......”

　　白依然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，又或者，她根本就無法做出解釋，因為在這件事上，她始終是自私的。

　　見她遲遲地沒有回答，沈母仿佛已經明白了，她擡了擡眼，發出一聲自嘲的笑意，道，“我以為，雖然當初你嫁給星河動機不純，但至少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，卻沒想到，你竟然如此的自私。你憑心而論，從你跟星河結婚以來，我對你怎麼樣。”

　　沈母發問。

　　白依然幾乎是不做任何遲疑就回道，

　　“您對我很好。”

　　她痛苦地閉了閉眼，這也正是她最愧疚的地方。

　　沈母了然地點頭，随後神情有些受傷地問道，“可你是怎麼對我的？你明知道自己不能懷孕，還眼睜睜看着我每天給你送湯藥，你是在耍我嗎？”

　　白依然的臉色有些蒼白，

　　“媽，對不起，我不是那個意思......我......”

　　“你不用解釋了，現在你就算跟我說一百句對不起也已經無濟于事了。”

　　沈母打斷她，斂起了受傷的神色，回歸理智，道，“現在讨論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。你的情況，我去咨詢過，連試管嬰兒都做不了，所以，我今天隻想問你一句，你打算怎麼辦，還要繼續瞞着星河嗎？”

　　白依然搖頭，“我會找機會告訴他的。”

　　“之後呢？”

　　沈母追問，“告訴他之後呢？”

　　白依然不說話了。

　　沈母盯着她，面色緩和了幾分，道，“然然，媽不是老古闆，從來不認為不能生育是什麼多大的罪過，也從來沒覺得結婚是為了傳宗接代。可沈家不同，你回頭看看這些牌位，從明清就開始供奉了，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。況且如今沈家的家業已經壯大，沒有一個孩子，是說不過去的，就算我同意，沈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同意，還有星河，面對家族的壓力，你讓他怎麼辦。”

　　沈母的這些道理，白依然都懂，也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，所以，她并沒有要接話的意思，而是靜靜地聽着。

　　沈母這才繼續道，

　　“就算退一萬步來說，星河不在乎，覺得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，可你能保證他就永遠不會變嗎？一輩子有多長，我相信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明白，年輕的時候因為激情還在，或許可以不要孩子，但是人的想法是會變的，萬一他突然又想要呢？到時候你要怎麼辦？你能接受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嗎？”

　　沈母的這一句無疑是擊中了白依然心中最脆弱的地方。

　　她猛地擡頭看向沈母，眸中夾雜着惶恐和不安。

　　沈母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，她調整了一下語氣，道，“當然，這隻是我的假設，或許星河這一輩子都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，可你呢？你真的能信任他一輩子嗎？”

　　“媽活了這麼久，看透的事情太多了，這世上就沒有誰對誰是可以一輩子不變的，男人從來不會隻停留在那些情情愛愛上，他們有足夠強的事業心，當肩上的壓力夠大，當外面的誘.惑夠深，一切都可能改變，到時候，你會發現你已經無意中成了他眼中的絆腳石，或許等到那一天第一個想要将自己搬開的就是你自己。”

　　沈母說着停頓了一下，像是想起了往事，神情黯然了幾分，語重心長地道，

　　“我吃過這樣的苦，明白這其中的滋味，但，不管怎樣，我始終有星河，可你呢？然然，你是個聰明的孩子，你一定能想通這其中的利害，媽今天言盡于此，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
　　說完，沈母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轉身走出了祠堂。

　　留下白依然站在那裡，渾身刺骨的寒意。

　　沈母雖然沒有明确說明自己的想法，卻是不動聲色地将一座大山壓.在了她的頭上。

　　那座大山不是沈星河，也不是整個沈家，更不是她。

　　而是一種叫做“自信”的東西。

　　那麼她有“自信”嗎？

　　她想，若是沒有經曆過這段時間所發生的那些事情，或許她有。

　　可是，如今她卻不确定了。

　　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份自信，能夠頂得住來自沈家的壓力。

　　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自信能夠确保沈星河這輩子都不會改變想法。

　　一輩子那麼長，隻有他們兩個人，真的不會厭倦嗎？

　　她不知道。

　　她什麼都不知道。

　　還有沈母，她真的會任由自己做抉擇嗎？

　　恐怕不然吧。

　　若是她真的如同說的那般無所謂的話，又怎麼會将自己帶到這裡，苦口婆心的說了那麼多。

　　她完全可以找個氣氛不那麼嚴肅的地方。

　　可她偏偏選擇了這裡。

　　白依然回頭望着那一尊尊的牌位。

　　說實話，她的内心并沒有一絲的敬畏。

　　因為這些牌位與她而言，不過是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。

　　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誰。

　　如果沒有沈星河，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見到他們。

　　可，她見到了，因為沈星河，她不光見到了，可能之後的人生都将與他們有着某種聯系。

　　甚至有一天還會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。

　　她自認從來不信這些。

　　卻不知為什麼，在這一刻，她卻感覺到有一種難以明說的寒意刺進了身體裡。

　　令她無比的膽寒。

　　甚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。

　　她幾乎是倉惶地逃離了那裡。

　　當沖出莊園的那一刻，她才明白那莫名的膽寒從何而來，那是從一種叫做“愧疚”的情緒之中繁衍而生。

　　是的，她會愧疚，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之中。

　　想着這些，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沈家。

　　進門就瞧見，一群工人們正進進出出地在忙碌着什麼。

　　他們的手裡拿着許多眼熟的東西，她一眼就認出那些都是從樓上的嬰兒室裡拆卸下來的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