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烨一度懷疑過，那個場面就是他父親最想看到的，他們母子兩個無力掙紮的樣子，足以取悅那個心腸狠毒的家夥。

　　一直到法官落槌的那一刻，江烨都沒有說過一個字。

　　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以實習律師的身份站在法庭上，也是他最後一次，以律師的身份站上法庭。

　　他的老師赢了，大獲全勝，毫不意外。

　　因為他學藝不精，也沒有本事幫他媽媽翻盤，去拆穿那個構思精妙的騙局。

　　言晚聽完之後，久久無話，問：“她現在還好嗎？”

　　“前些年在瑞士給她買了套房子。”江烨淡淡地笑着，說，“她以前很喜歡畫畫，現在正好圓了她的夢，在雪山附近畫油畫，修身養性，我每年會去看她幾次。”

　　好在他遇到了陸言深，在他的幫助下，去美國跑了無數次，才推翻了當年那場案件。

　　言晚想，難怪陸言深會毫不猶豫地支持自己，又推薦江烨來幫忙。

　　因為他們都知道，有些事情一旦錯了，就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。

　　言晚沉默了一會兒，問他：“你後悔過嗎？”

　　“不當律師嗎？”江烨哈哈一笑，“當然不後悔，我現在賺的一點也不比别人少，又不用昧着良心去伺候客戶讨好别人，您不知道律所裡面那個氛圍......”

　　“但是我覺得，你好像還是很遺憾。”言晚靜靜地說。

　　江烨的笑容淡了一些，他說：“如果說後悔的話，我更後悔，那天站在了原告台上，那個時候真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。如果重來一次的話，我會轉頭沖下去，直接給那男人一拳。”

　　“這麼沖動？”言晚笑道。

　　江烨聳了聳肩：“你知道的，有很多時候，妥協并不能意味着成熟，大多數時候，大家隻是懦弱罷了，我也一樣。”

　　“你說得很有道理。”

　　這段航程上的對話陷入短暫的沉默，江烨忽然說：“您知道麼，我以前很想當個好人，特别想。”

　　因為見過了太多腌臜的事，見過太多天生的惡人。

　　“現在呢？”言晚問道。

　　“現在想做個有用的人，因為，很多時候，善良在惡意面前是沒有用的。”

　　他說出這句話的語氣，已經成熟得足以讓人信服。

　　言晚莫名聽出了一絲滄桑。

　　她試圖從江烨的眼裡看出當初那個充滿氣憤的影子，已經全然不見了，曾經的少年，如今早已如煙。

　　每個人都會被改變，被痛，被愛，被這個世界上荒謬絕倫的一切。

　　言晚笑了笑，說：“你好像很信任自己的選擇。”

　　江烨也笑：“很簡單，因為我沒有别的路可選。”

　　他不像言澤野，退一步仍是海闊天空，所以他隻能逼迫自己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