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靜地聽着李松儒把話說完,再看着他跪地一個巨響無比的腦袋磕在地上,甯王面無表情。
營帳内,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隻有點燃的燭火,炸開了燈芯時發出的噼啪作響,還有外面的巡邏士兵經過時的腳步聲。
除此之外,營帳裡面,安靜得能讓甯王清晰地聽見李松儒的呼吸聲。
甯王不說話,李松儒就跪在地上不動。
是不能,也是不敢。
李松儒以豁出去的必死之心說了這番話,了解甯王的他很清楚自己這一番谏言很可能會引來甯王的勃然大怒,但他還是說了。
面對從來都剛愎自用,極難聽得下去旁人建議的甯王,李松儒是真的想要報恩。
他也是真的不想讓甯王涉足于這一趟渾水之中。
哪怕是死,李松儒也要說。
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,腳步聲傳來。
甯王走到李松儒面前,彎腰,擡手拉着李松儒的手臂,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。
兩人面對面站着,甯王臉上沒有怒意,有的隻是平靜。
“松儒,你是知曉本王脾氣的,這麼大的事情,本王一旦做了決定,就不會回頭,本王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臨陣退縮之人。”
李松儒回答道:“末将知曉。”
“那你還說?”甯王問。
“在松儒看來,這件事情遠比松儒自己的生死更加重要。”李松儒目光灼灼地說道。
輕笑一聲,甯王臉上露出笑容。
這是他今晚的第一個笑容,甚至可以說,是自周長壽背叛之後,甯王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内心的笑容。
“不錯。”
重重地拍了拍李松儒的胳膊,甯王說道:“如果說剛才本王說本王身邊需要你這樣的人,多半還有點客氣的意思,那麼現在,本王是真的覺得你很不錯。”
不等李松儒客套,甯王就又說:“本王知你的意思,你是否覺得本王是被利欲熏心,讓豬油蒙了眼,隻看到那一字平肩王的虛銜和所謂半個甘陝的封地擴張,所以才會答應太子?”
“這些固然是理由之一,但卻并非全部。”
“在本王看來,不論燕雲十六騎此戰參與與否,也不論太子還有什麼手段,此戰,大秦必敗!”
甯王冷笑道:“太子才多大,他這輩子都沒有親身打過一場仗,更不要說面對的是天下無敵的遼軍。”
“在京城的政治鬥争勝利,還有在鮮朝那一場兒戲般的戰事勝利,讓太子大大低估了遼軍的可怕,他覺得遼軍也不過如此,但倘若遼軍真的這麼好對付,這百年來,大秦也不至于被摁着腦袋賠款求和,哪怕丢了祖宗的臉面,也要求邊境安甯。”
“因為知道遼軍厲害的人都很清楚,要是不主動喂飽這頭狼,那麼等這頭狼闖進家裡來,損失的可就不是那麼一點肉了。”
“它,是真的能吃人的。”
甯王目光閃爍,沉聲道:“這也是本王極力主張反對燕雲十六騎參加正面戰場的理由,隻有保存到了足夠的實力,等太子慘白之後,本王才有真正逐鹿中原的機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