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晧看着父皇的鬓邊寒霜,心頭不由得發酸,他雖沒有禦駕親征,但面對此戰的壓力一點都不必比陣前的他們輕,甚至,會更重一些。
短短月餘,他鬓邊的白發多了好多,看上去也竟然比原先要老上三四歲的模樣。
父子二人坐下之後,問了一些前方信息,知曉此戰的驚心動魄,明元帝越發露出鄭重的神色。
他又問老五的傷勢,甚至讓他解開上衣給他看傷口。
宇文晧本是有些不願意,但見父皇非得要看,他隻得當殿脫下衣裳,露出身上斑駁的新傷舊恨,明元帝心裡說不出的複雜與難受,這些傷,大部分是從戰場上獲得,但是也有遭人暗殺刺殺的傷,最瘆人的莫過于兇口這一道新傷,因為傷口不曾痊愈,且有一條蜈蚣似的縫合線痕迹,當然,之前的好幾道傷疤也有這樣的縫合線痕迹,但日子久了,就沒有這麼觸目驚心。
他記得太上皇病重那年,他遭人刺殺,當時刺客招供,說是他自己找的殺手故意做戲想誣陷老大,當時他還深信不疑,如今回想起來既心酸又悔恨,兒子是他的,他打小什麼脾性,他這個當爹的最清楚才是,他哪裡做得出這種事來?
經此一戰,明元帝心中對老五能力的認定再上了一層台階,再無思疑之心。
他命人上了膳食,要和太子一同用膳。
宇文皓知道父皇不大願意與人共同用膳,這是絕對信任的表現,他沒有受寵若驚,隻是覺得父皇有些不一樣了。
但這樣很好,父子之間,從此恐怕就再無嫌隙了。
吃膳的時候,明元帝沒讓宮人在身邊伺候,父子兩人吃着飯,拉着家常,戰場上的事情已經問過之後,他便不再問,事實上,前方大概的情況他都是了解的,問的也是細節,如今細節也知道,就沒必要再問了,總覺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,都讓人覺得驚心動魄。
不免就說起了元卿淩,雖然知道她的醫術好,但是還是多贊賞了幾句,甚至說出了一句酸腐的俗話,“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,遭了橫事也有人兜底,朕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啊。”
宇文皓最喜歡聽人家誇獎老元,尤其是父皇,他以前總看似不羁,但其實特别在乎父皇對他的看法。
但性子使然,還是忍不住調侃了父皇一句,“滿意是不是因為她幫你生了五個大胖孫子?”
明元帝壓壓手,也不生氣,笑着說:“朕是認為,她嫁給你之後,融洽了皇家的關系,縱觀曆朝曆代,你見過如此融洽的皇家妯娌嗎?她甚至能讓瑤夫人改變成現在這樣,實在值得稱贊,她的價值,可遠遠不在于給朕生了孫子啊。”
宇文皓眉目灼灼,聽得越發歡喜,父皇真會說,會說多說兩句啊,聽得他心花怒放。
明元帝也沒讓他失望,給出了最高贊譽,“等你日後登基,她會成為最佳的皇後。”
宇文皓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,“那是,那是!”
他忽然心思一動,有些歎息地道:“遺憾的是,當日與她成親,兒子是萬般的不願意,婚禮當天對她也是極盡羞辱,真後悔啊,如今想起,真委屈了她。”
明元帝顯然沒接到他的話,隻讓他日後對元卿淩好一些便是,頓了頓,他又道:“至于婚禮,倒不必遺憾或者後悔,等你日後登基,也會有一個封後大典,你可以把這封後大典辦得隆重一些,比你原先的婚禮還要隆重盛大,也算是彌補了這份遺憾。”